“找了,不满意,又辞了。”
“挑剔。”老王评价他,“你这个人,看起来好说话,其实骨子里最挑剔。刚好,我有个老同学在搞家政公司,我让他帮你挑个最好的来?”
“谢谢老王。”
“谢什么,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,我这个退居二线的,还不得使劲讨好你啊?”
半小时后,会议结束了。李英俊开车回家。从酒店到家,开车十分钟而已。下了车上楼,五分多钟,简直要了他的命。
叮,电梯到了。
他怔了一下,然后挪着腿走出去。
门口蹲着一个湿漉漉抱成团的女人,听见电梯声忽然活过来。
李英俊认出她,黑葡萄一般的眼睛。
“你怎么在这?”
公寓过道很阴凉,陈玉兰蹲守将近一小时,浑身的雨蒸发一半留一半,快冷疯了。她说话的时候嘴巴是哆嗦的,本来想厚脸皮地借宿一晚,一出口,换了:“求你,借我冲个热水澡。”
李英俊蹙眉:“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?”
“郑卫明,那天在车上,你们聊天,他说过的。”
“你还知道他名字?”
“郑卫明,你说的。”
“还有呢?”
“英俊哥哥,他说的。”
李英俊看她,莫名笑了下。这冻得苍白的小脸,瘦成山尖尖的下巴,亮得像黑葡萄的眼睛。几岁?应该不超过二十吧。
年纪不大,心眼挺多。
“进来吧。”李英俊把门打开。
☆、第三章
“上楼右手第一间是卫浴。”
“谢谢。”
李英俊在客厅坐下,陈玉兰上了楼梯往下看他,想了想,干脆脸皮再厚一点:“英俊哥哥,你有没有不穿的衣服,能不能借我?”
李英俊看她,没说话。
陈玉兰咽喉咙,“没有就算了,我进去洗了。”
卫浴不大,两盏暖灯全打开,亮堂又暖和,洗澡的时候很舒服。洗浴用品只有一盒香皂,孤零零地躺在足有四层的洗漱架上,显得又单薄又可怜。
热水浇在陈玉兰的身体上,把她浑身血脉打通一般,整个人活络起来。热气氤氲,像一层薄纱罩上镜子,陈玉兰用手抹了一把,照出她若隐若现的身体。
她很瘦很长,皮肤白皙,像笔直的银筷。头发黑得发亮,被水一泡,沉甸甸地垂挂着,像一匹昂贵的黑色锦缎,一直到腰上,相当长的头发,其实很不方便,但一直留着没有剪,仿佛一剪子下去,剪掉的不是头发,是记忆模糊的过去。
她稍微侧了下身体,对着镜子掐了掐自己的腰,几乎没什么肉。
以前她是胖的,元康老掐她腰,掐出一圈肉,然后用牙轻轻啃,如果能啃掉就好了,他喜欢瘦女人。于是她减肥,好几次,但总是坚持不下来,一直没成功。现在自然而然地瘦下来了,他却看不到了。
陈玉兰揉揉眼睛,仰着脸站到花洒下。
洗了十多分钟,陈玉兰擦干身体准备出来。衣架上是她湿漉漉的短袖和牛仔裤,如果可以,她宁愿裸着出去也不想再把它们穿回去。
光着身子犹豫了好一会,门外李英俊忽然敲了敲,“换洗衣服我放在洗手台上,你拿去穿吧。”
等李英俊走远,陈玉兰开门,手臂伸出来,摸到干爽的衣服,又缩进去。展开,居然是一件女式连衣裙。
陈玉兰换好裙子出去,李英俊在卧室里,门开着,只亮着窗台边的一盏小灯。陈玉兰站在门口,往里瞧了瞧,李英俊背对她站着,右边的手臂抬着,手上夹着东西。
“你在吸烟啊。”陈玉兰打招呼。
李英俊回神,看见是她,摇摇头,把烟塞回烟盒,“我不会吸烟。”
他走过来,看见陈玉兰穿着那条连衣裙,有点空,撑不起来。这条裙子非常挑人。
“晚上有地方住吗?”他问。
陈玉兰摇摇头。李英俊不意外,如果有地方住,也不会走投无路到投靠一个陌生人。他一手扶楼梯,一手取钱包,“我可以先借你点钱,你找个宾馆住。”
“不用了,我没钱还你,也没钱住宾馆。”
李英俊顿了顿,把钱收回去。他缓慢地下楼,重新坐回客厅。
陈玉兰的心砰砰直跳,她其实不慌张,反而很笃定,但这种笃定让她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期待,好像知道自己会中奖,但偏要等到获奖名单公布的那一刻。
公寓隔音很好,饶是如此,外面的雨声依然顽强地穿墙而入。噼噼啪啪,不止不歇,仿佛丛林里的子弹声,使这个寻常的夜晚显得危险重重。
“卫浴旁边那一间,你先住一晚,明早你再走。”
陈玉兰心里在笑,公布的答案和她想的一模一样。
“谢谢英俊哥哥。”
李英俊呼吸绵长,陈玉兰像棵玉兰树直直地站在那,脸上在笑,笑成白白的玉兰花。他问:“你不是惯偷吧?”
陈玉兰说:“不是,那天我是走投无路。”
李英俊笑:“你今天看起来也像是走投无路。”
陈玉兰说:“我已经被狠狠地教育过了,那天我不仅走投无路还头脑发昏,今天我很清醒,你是好心的农夫,我不是忘恩负义的蛇。”
陈玉兰如愿躺在了舒适的大床上。这间卧室比起李英俊那间小了许多,左侧是嵌入式的衣柜,右侧是飘窗,正中央摆着大床,几乎占据了整个房间。
李英俊说这间房原先是预备给阿姨的,前两天阿姨走了,于是又空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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